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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7章 瞳中人影

1个月前 玄幻 9
人说陈酒最醉人,以此形容霍锦儿也不为过

她多年来一直是小姑独处,守身如玉,便如深埋的女儿红;此番情壶初开,那种香醇的迷人气韵,扑面而来,浓烈得几乎让人窒息

而我与她之间的年龄差异,以及名分攸关所成的畸恋,却约制着她,使她的心怀始终未能尽然放开,以致她分明情欲高燎,欲罢不能,却矜持推拒,其羞若哀,那番滋味更是教人深深陶醉

她平日行事,可谓沉稳从容而不失机变,在男女接触方面,却拙于应对,涩如少女,相比之下,我虽年少,却是老练多了,控驭之间,大有调狎新人之趣

一时间,我完全沉溺于她这矛盾纠葛的异样风情中了

两人暂分后,都是一阵气喘,我抚弄着她软突突的奇美雪乳,带着几分迷醉的张狂,道: 锦儿,你这里……真是堪称天生尤物啊

她羞不能应,悄然把我的手儿推开,将分敞的衣襟掩上

那儿不能碰的,一碰就……

在我怀中,我摸着她的手儿,她仰躺着,情眸如醉,出神半晌,向我吐露了一段少女的忧愁,内中更牵涉到了乳山派的隐痛

乳山派弟子长年以胸口为命门修练,造成了两个意想不到的结果:一是女弟子们的胸峰之胜,与寻常女子相比,格外丰耸;二是,命门重地,呵护精养之下,致使乳波加倍敏感

关于乳山派命门这些隐事,随着乳山弟子行走江湖多了,渐渐的变得再也不是什么秘密

乳山派的 乳山 二字本为地名,却被江湖上有好事者,戏称女弟子们胸前的 乳山 才是其门派之名真正的来历

以讹传讹之下,使得乳山派变成江湖人口中极香艳的门派

若仅是众人口风戏传之语,只当玩笑听听,倒也罢了,偏有那不良之徒,专朝乳山女弟子下手,乳山命门成了极大短处,不仅成了受制于敌的破绽,更成了敌人手中狎亵驯服的利器

乳山女弟子陷身于敌后,许多成了淫荡女子,于是乳山派 以女色事人 之名大盛,被引为乳山派之耻

在乳山长大的霍锦儿,对叛逃变节的同门,深以为耻,同时内心深埋恐惧,虽然从未向谁提起,却一直活在此事所成的阴影中

出关后,既恐遭贼人侵犯,更怕一旦与男子结缘,亲近之下,把持不住,会被误认为淫荡女子

她至今孤身未嫁,有很大的原因是怯于接近男子,不料,左躲右逃,今日却……

却惨遭我手!

我听了既诧异又暗觉庆幸,打趣道: 难怪为你治个伤,也这般作难

若不是你……

她低头微声道: 我宁死也不愿让人替我疗伤的

这是她第一次吐露情意,我听了心花怒放: 锦儿,你这话简直让我发狂啦,我以为……只有我在苦苦暗慕着你呢

我整整比你大一轮……

她欲言又羞,垂下了头,掠了掠散乱的发鬓,又鼓起勇气,抬起湿亮的羞眸: 你……怎么会喜欢上我的?

我向来喜欢比我大些的女子……

我灼热的目光低头朝她瞧去,同时脑中忆想初见她的情形,仿佛又见她红裙闪摇的身影

昔时的漫不经心,今时的缠绵情热,愈发有种不能置信的不真实感: 何况,你与众不同……让人一见难忘

我哪里与众不同了?

她脸上虽现羞腆之色,眼眸却深幽幽的,欲盘究到底

我咳了一声,故意盯向她雪兔般酥乳,馋相毕露

被她掩紧的衣襟,方才又被我弄乱了,乳尖探头露脑,其上犹可见被我适才揉过的红痕

呸!

她蓦地耳根通红,狠狠白了我一眼,忙转过身,将襟口掖紧

两人互吐心意,再加这么一逗,倒似将她心结打开了些,她脸上粉晕溢动,眉舒气展,较方才的郁郁之态,又是一番明丽之韵

我心魂一荡,抬指碰触她颊边,还欲待言,忽听远处传来一长两短的啸声

是三哥的啸声!

不管他们!

他们还没击溃敌人,这啸声召令我方结阵却敌,看来,此际双方还是势均力敌的局面

唔,那怎么办,少夫人有何指示?

你!别胡说了!

她羞恼道: 战势拖久了,咱们东府伤亡就会加重

走罢!

我嘴里虽逗她,已起身整束: 快穿好衣裳!

心下暗暗奇怪,天边已起晚霞,从我与她脱离战阵,至此足有半个多时辰,东府,雀使等各方齐出,怎地还未击败怨憎会?

你……你来帮我

我微微一怔,不觉好笑,地上还挣扎着一个勉力起身的娇羞侠女呢

我只擅长解衣,

我戏谑地将她扶坐而起,贴着她脸儿起腻: 穿衣则非我所长

世间男子……都像你这般似的么?

她低面咬唇,幽幽地翻来一眼,颇有指心问肺的郑重

锦儿,我说着玩的

我唬了一跳,起誓似的: 我……我是替女子穿衣的高手!

她抿嘴一笑,垂头道: 那还不快点呢!

如闻纶音妙旨,我忙不迭地提着血蚕衣围向她胸前,忽然发觉坐姿之下的她,胸前玉乳更是惊人,乳峰直直探出,有翘然奇秀之傲

我不禁伸出两掌托于她乳根下,轻轻抬弄,乳沉于手,丰硕充盈,那生命充实之美,让人心生感动

不要闹了

虽是这么说,她见我痴迷,垂下头,眼眸中温柔地洒下一片朦胧波光,半似含羞半似娇喜微微仰靠我怀,目迷神醉的,身儿软了下来,直到我越发放肆,她方急喘了几下,眉凝正色,又道: 停……停下!不能再闹了,咱们得加紧!

这临行前最后的流连,让人最是不舍,我贪恋片刻,正要替她系上抹胸,她忽然静了下来,凝目俯近,葱指点上我的染血左臂: 啊,少主,你这伤得怎样?

一点外伤,并不碍事

我侧看了一眼,心下也奇怪,我臂上手三里诸穴,皆受白衣僧指劲划伤,为何除了受时的疼痛与肌肤的外伤,尚能轻然如许?

转而思及替锦儿疗伤的情形,愈感迷惘

世间道派林立,各有独得之秘,争斗中施予敌方的伤害,往往只有同门才能治愈,便如密宗门的真气最是特异,非密宗门人极难解救

我能 采 出白衣僧的气劲,莫非与他真是劳什子同门?

或有什么 师友之缘

你别动!

凝思间,只听得霍锦儿柔声道: 我先帮你捋高袖子瞧瞧

不用……

我甩了甩臂膀,尚未说完,忽地一把抱起霍锦儿,飞越过所处的空旷之地,投入林中,跃身上树

作什么?

嘘,不要作声,有人朝这边掠来了

我轻轻将她放落,拨开枝叶探头张望

莫不是东府有人寻咱们?

霍锦儿急促而低声道

不是的!

我道: 方向不对,来者是从官道那边赶过来的

哎呀!

霍锦儿微声惊叫,声音轻如在我耳边呵气: 我的衣裳尚未穿好

我扭头一看,见她伤体站立不稳,一手紧紧攀扶着我一边肩臂,弱弱地软倚在我身后,那娇美的雪峰红蕾,从半掩的衣襟间跑出来,模样甚是 豪放 不拘,不禁微微一笑,一边倾听动静,一边将捏在手中的血蚕衣替她系上,匆匆掩好她中衣及外裳

这时,听到轻微迅捷的脚步声逼近,我回转头,发现数道身影突然出现在适才我与锦儿逗留的林中空旷处,身手皆甚为矫健,其中一人游目环扫,道: 此地有人待过!

刚才还有声息,溜得恁快!

咱们快追!

且住,这是什么?咦,地上还有血迹!

一人弯腰从地上拾起一件物事,拿在手上,凝目细看

那人眉目古峻,此时看清,正是吴七郎

是七哥!

霍锦儿也看到了,随即面色一红,甚是扭捏: 该死,我的随身香囊被你慌手慌脚的弄掉啦

我道: 他怎么来了,好像在追什么人?

奇怪了,

霍锦儿细声解释: 那四个拿棒的短衣汉子,皆为临安城北‘棒头帮’的人,原是咱们‘贾家军’前锋精锐,七哥当年的手下;七哥专程去了趟城北,将他们召来帮忙三哥与亢总管命他领着‘棒头帮’人马留守贾府,他们……本应都留在贾府的

说话间,吴七郎几人朝这边奔来,迅疾掠过我们树下;我抱着霍锦儿跃下,正欲追赶,忽地,身边掠过一阵轻风,我警觉四望,毫无发现,然而我感觉怀中的霍锦儿,却心跳走缓,头面软沉,昏迷了过去

什么人?

我大惊止步,施展灵觉,游察四方,叱喝道: 隐身术!偷施暗算算什么,何不现身一见?

山风缓吹,四周毫无动静,我却有种被盯视之感

我虽未动‘隐形身’,但在你知觉之外,亦如隐形了你不必寻我,我不欲骇人耳目,现只有一言相告!

果然有人发话了,其声飘忽游荡,仿佛山风入耳: 怨僧会那领头的和尚,身上怀揣的碧玉珠,与你干系甚大,你须设法取获!

我满头雾水: 你是何人?我为何要听你的?

因我知你乃神龙门弟子李丹!

那人峻声道: 切记!我去了!

读灵者!

我失声惊唤,提神入微,忽然发现,路边一丛枝叶中,叶片成荫的其中一片树叶上,悬凝一滴露珠,宛如人的眼瞳,瞳中一道小小的人影,看着像是个少年的身形,转眼轻烟般远逝了

我独自怔了半晌,本以为自己功力大进,今非昔比,却不料连读灵者的衣角都摸不着,这也太让人泄气了!

好在霍锦儿被我按捏人中弄醒,察后并无伤害,我心上略宽

少主,刚才是怎么?

没事,你伤体虚弱,一时昏迷了

我心事起伏,朝吴七郎等人方向默默追去

途经一处狭道,蓦地,数道虎虎生风的棍棒挟劲而至,角度极为刁钻,我身前,身侧尽遭封袭,形如牢枷之困,来势迅猛,也不及分说,我拍出一掌,身子借劲反弹,向后滑飘丈外,数名短衣汉子举棒追来

住手!

一道灰影身法最捷,斜窜而出,正欲扑击,忽见是我,忙出声喝阻,道: 少主!你怎会在此?

原来却是吴七郎,他们几人约莫是听到了后方动静,返身伏击于此

几名短衣汉子听了七郎招呼,都吃了一惊,齐收了棒,躬身行礼,道: 参见少主!

几人动作忙而不乱,虽执礼甚恭,却气度从容,脸上并无卑色,直目望来的目光,更透着犀利干练

吴七郎望向我怀中,目光闪烁不定: 果然是十妹?十妹她……怎么了?

我低头向怀中瞧了一眼,方才好端端的霍锦儿,此际又 昏迷不醒 了,不觉暗下好笑,道: 霍姨受了伤,现在伤势算是稳住了,并无大碍

顿了顿,举头直视,道: 七郎,你们忙乎乎的在追什么人?

吴七郎面露惭色,道: 少主……属下失责,竟让府中一位仆妇将少夫人劫去了!

我失声道: 小渔?

吴七郎点头,愧色更浓,道: 正是听说那仆妇是照料园中花草的,宿于少主生母院中,她借着送新摘鲜花,进入新房,谁也没想到,她会暗暗将少夫人挟持出府,我们听到消息后,一路追到前边官道,入了天门山这片林子,却失去了她们踪影

我听了,不由怔住

秘室寻石之后,连护法在贾府的使命算是了结了,我本以为她会悄无声息地离去,没料到,临末了她竟会来上这么一手!

她与陆家本有仇隙,那是不错,但她竟趁贾府忙乱的时候对小渔出手,那么表示她心中早打定主意,要与我彻底决裂了!

想到这里,我心下不禁隐隐刺痛,转而又想: 她掠走小渔有何用意呢?嗯,想来因师姐被擒,她欲以小渔胁迫陆夫人,若能换回圣女,那自然是大功一件!所以,她才会押着小渔赶到这里,却不知师姐早已脱身了

弄清了其中关节,我断然道: 七郎,你们全都随我来!

焦急与愤怒之下,我暗自沉思,不觉全力展动身法,真气浩荡不竭,将他们远远甩在了后边,待自己醒察过来,不禁腆脸汗颜:锦儿不会笑我太过情急了吧?

低头向怀中看去时,忽觉腰边一道微微的掐痛,霍锦儿兀自垂面藏在我怀中,其声微不可闻: 快去!

不知她是不欲被七郎等人跟上来呢,还是心切小渔,但那娇昵之音让我心中一阵甜醉,当下更不迟疑,不一时掠至天门山口

眼前漫YāngYāng的战势,让我大为吃惊:人数众多的东府一方,虽将怨僧会团团围住,却居于守势;被困的怨僧会一方,群声亢叫,势如颠狂,奋力扑击,看来,不须多久,围阵便要告破

以东府众人,雀使门下与全真,师姐,青袍人的合力,应是大占上风才对,怎会至此?

少主,怨憎会情形有异

霍锦儿在我怀中翻转身子,探头张望,道: 那千人魔布置的召唤生灵术法,原来召唤的却是贞苦士与冤士自身!此乃令人神智亢奋,不忌伤身的迷魂邪法!

迷魂?

我微微一怔,此法与那迷魂酥风散,皆与心魂有关,怨僧会定然有专研此道的高手,会不会便是那白衣僧呢?

天下修道者,以真气元丹修练为主的阶段一过,莫有不叩问心魂的,举世皆名的所谓 元神出窍 便是众多修练者罕能跨越的难关

道门各派,苦究心魂得不少,但能以心魂成术的却可谓凤毛麟角,在这方面,我们神龙门的离魂附体术涉及虽浅,好歹勉强可以算上一个

而怨僧会的两种术药,均基于心魂见功,实属罕见

有何法子,能破此邪法?

我低头问道,臂上传来那肉乎乎的丰腻身子一波一波的扭动感,让我很是享受,而更让我欣喜的是,她好像很习惯在我怀中待着哩!

看情形,此法乃术药合一而成,若非知其根底,极难破解!

霍锦儿似乎看到我脸上异样,说话间眼风含嗔,身子也不再动弹了

我投目场中,细瞧之下,才发现全真此前伤亡惨重,均在左边一处林边休整,并未参与战斗,解道枢这狡猾的老道士居然在好整以暇地运功疗伤

师姐与青袍人本是半个局外人,分别守于全真道士与陆幽盟旁边,虽也迎敌,却未尽全力,想来两人皆意在白衣僧与渡劫石,互有顾忌之下,均保存实力,待机而动,真正与怨憎会对抗的只有东府与雀使门下

乌合而集的东府人马,能有这样的战力,大大出乎我的意料;然而欣慰之余,我却有种错当冤大头的感觉

喊杀声中,人影相错,战局混乱,一时也未寻见连护法与陆小渔身影,我不禁又是焦急又感踌躇: 怎么办?难道任由东府陪这些失去理智的狂人斗下去,徒增伤亡?

此番一去一回,我心境已大为不同

忽然与霍锦儿突破男女界限,得以亲近,此刻玉人又无大恙,温香在抱,我心意甜足,丝毫提不起杀意,只觉眼前场面乱糟糟的,仿佛离自己极为生疏遥远

再者,陆小渔被劫,下落未明,更是无心与敌纠缠

只是,眼前情势如此,想要收手,却也极难

踌躇间,我脑际浮现白衣僧飘然离去的样子,又想起读灵者的话,心中纠葛愈发难明难解

少主!

这时,身后风动,却是吴七郎等人赶到了

吴七郎默望片刻,缓缓走近我身后,低声道: 属下听说怨僧会有‘隐,毒,狂’几大杀阵,看来这便是‘狂’阵了三哥约束众人三五成阵,布成龟形守势,那是不欲过多伤亡,并非处于劣势,全无还手之力!

我看向场中,微微点头,心道: 宋恣他们不欲吴七郎,吴刚兄弟相攻相残,没让吴七郎赶来,却是错了,若有吴七郎在,或许蝙蝠,小狂蜂不致误入毒瘴

忖思间,只觉身后一阵悄静,吴七郎执于手中的长剑,在我身侧微微挑颤,剑刃反射天边金黄的光芒,不知为何,我有一瞬竟陷入敌我难分的昏眩迷思,不敢轻妄一动

我暗暗运起天眼术,将目光绕向后方一瞧,心神不由一震: 他瞧向锦儿的眼神怎的如此反常?

当下却无暇细究,道: 咱们且杀进去,先与宋恣等人会合再说!

是!

几人均见过我施展功力,自然不会小瞧于我,但因我怀中抱有一人,他们几个还是将我当作须守护的对象,紧紧围护在核心

吴七郎在前开路,五名执棒的短衣汉子分随左右及后方,众人呈两头露尖的小舟状向战阵内快速接进

吴七郎剑式刚猛凌厉,正适冲锋,几名短衣汉子,棒法强悍,互相配合间又不失矫健奇变,单人战力也仅略逊于宋恣,关西魔等几位东府头领而已,我见了不由暗赞: 昔年‘贾家军’精锐之名,果然无虚啊!

初时还算顺利,待深进丈许,敌势愈强

在迷魂术催驱下,贞苦士们如醉似狂,群蛾扑火般,伤之不能使其挫,击之不能使其退,极难对付

激昂入迷中,许多贞苦士竟然做出以身躯直迎剑刃的蠢举,但也生发出许多匪夷所思的古怪战法──有的驭器为牵引,举身作飞鸟扑击;有的推拥同伴为盾,伺机偷袭;至于半途变招,其反应迅捷,更胜过常人多倍

七郎遭数名贞苦士夹阻,一时前进不能,我喝叫他让开一侧,闪步突前,发掌击敌,却如推波击浪,敌退而复返,甚是难缠

眼见敌众纷纷,连下方的腿脚也是密密麻麻,层层叠叠,我心中一动,默运玄功,一道道气箭由地底穿出,敌众齐声痛叫,跳脚不定,一时人群大乱,我趁势以庞大的气劲与拟念配合,掌劲席卷处,下盘不稳的众敌轻如纸兵草马,散溃倾倒一片

斗至身热,我精神振奋,飞步窜前,抢位争势,掌劲一波接一波,前起后拥,前压之势如排山推浪,所经之处,没了敌手的东府人众,纷纷附随,小舟翻成大浪,将像一块巨幕般如粥沸腾的战阵掀开一角,倒卷而回

少主!

高处遥观指挥的宋恣察觉这边情势有变,回头望见我,遥声招呼

啊,少主在哪?

在那边,好像领吴七郎等援军来了!

少主!少主──!

东府人众听见少主亲临,又见这边战局迅速推进的势头,以为我率众来援,都是士气大振,齐声呐喊

这声浪与激动立时传遍东府各方向人马,众人高声酣战,奋力猛进,一时气势如虹,沛不可挡,在势头上压过了敌方

局面变了,东府的攻势被点燃,打乱了宋恣暂避敌锋的布置,也不知是好是坏

敌方见苗头不对,当即有不少高手扑向我这边拦截

噗!

前方远处,阵中酣战的吴刚,百忙中回望,忽遥发一剑,剑气与我的掌劲两强相遇,破气声怪异地闷响了一下,我掌臂受他气劲钻锥,陡觉一股刺痛

眼前闪来一名贞苦士,我无暇细看,闪避之余,窥其来势,只匆急地一掌印向他腰侧

指掌方触,那人腰肢腻滑,缩避还算麻利,加上我刺痛中吐劲不足,这一猛击直似拍推,即便如此,那贞苦士也不能受,身子被我的掌力远远送上了高空

我抬目追望,不禁一惊:乖乖的娘,我道是哪个如此腰软,竟是我的丈母娘陆夫人!

若非受了吴刚剑气,这一掌还不把她给拍死了?

眼见陆夫人便要落于枪剑阵中,总算她反应极快,香足于枪头借劲一踏,凌空翻回,裙衣像倒开的油伞般,滑落腿根,修长丰润的两只森白大腿袒露无遗,连圆瓜状的两瓣玉臀也半隐半现,她犹自不觉,凛凛然挺剑飞扑而至

我又好气又好笑,无心与她缠斗,让过来势,掌运柔劲,一蕴一放间,将她远远送出了事,正在这时,突觉前方潜劲汹涌,当是高手逼临,我急运真力,推掌攻去,气劲交击,我周身大震,敌劲漫涌,无止无休,似无止境

我真气腾然高拔,顶发皆扬,口中喝念一声,正欲死力相拼,敌劲倏然潜收,消无踪影

我内盈外空,整个人险些向前栽倒,心觉震骇,投目看去,却是师姐梨涡微现的一笑

原来临近全真群道所在,师姐见我领人赶来,大发神威,将身前敌人远远迫退,以作接应,不料,忙中误认,致使我却与她换了一招

想起小白遭遇,我忙低头向怀中霍锦儿望去,见她安好如故,方舒了口气

想来,我是出于误击,师姐却是明知故意,以功力相试,故此留了余地

我心中苦笑,正待招呼,身前又扑来数敌,退敌之后,再望去时,只见师姐已翩然转身,收掌退回,众声嚷嚷中,我生生被她调戏了一回,竟连一句话也与她搭不上,也只能是咬牙暗恨了

不须一刻,我率人清除前方障碍,与休整的全真道士会合

隔着人群,遥见胡氏与贾似道母子俩拉拉拽拽,似有争执,胡氏打了贾似道一个耳光,身子摇摇晃晃站起,披头散发的,张口呼喊什么,酣战声中却是听不清

胡氏见了我,跄步奔动,扬臂让我近前,这时,不知从哪飞来一道暗器,忽然击中了胡氏肩胸,她 啊 的一叫,仰身栽倒于地

我飞身窜前,见霍锦儿的侍婢也在全真道士的防圈内,顺手将锦儿交由她们照护,回转身,胡氏已被贾似道扶坐而起,肩胸交接处血流涓涓,她却浑然不顾,挺着气,朝我道: 快,筠儿……让大家都罢手,不要多造杀孽了……

娘!

贾似道手忙脚乱地捂住她胸上伤口,道: 你受伤极重,快别说话了,眼下混乱,谁也管不了──快来人,帮老太太治伤!

胡氏不理会自身伤势,固执地央求: 筠儿,听话,快让大伙儿住手,东府那头会听你的……

贾似道眸中闪露愤恨之色: 今日不将这帮贼人除灭,后患无穷!

胡氏回头厉声道: 你……非要逼死娘不可么?

她吁喘着,定定盯了自己的儿子,直至将贾似道瞧得垂低了头,她嘴角蠕动作颤,终也说不出其它狠话,转头又来望我

胡氏头面身衣均狼狈缭乱,身经今日劫难,她浑身上下,已无丝毫安详尊贵之态,与乡间随处可遇的寻常妇人无异,但反倒显露出她本色的良善柔弱之美

我俯身靠近时,非常奇异地,脑中竟然泛起她胯间黑毛密布的画面,感觉极为荒唐

老太太且先治伤……

我说了半句,不知如何安慰于她,她原是极为善良单纯的人,一生却辗转流离,身世淫秽不堪,让我涌起许多复杂怪异的思绪与感慨

纷乱中,我却瞬即下了决断,缓缓立起,提气一呼,声闻数里: 东府众人听着!全都罢手退后!

宋恣听了,发啸传令,东府众人齐声呐喊,由数人组成的一个个龟形阵,如长出许多长刺,向前猛力推进,人潮涌动前压,势如波浪

我几疑宋恣听错号令了,却见东府一阵强攻之后,渐次有序后撒,方知原是以攻掩退的章法

由卝文卝人卝书卝屋卝整卝理

我正担心怨僧会一方不由控制,藉机攻击,忽听敌方阵后一阵清亮尖锐的笛声,正是白衣僧旁边那胖大妇人吹起了竹笛,众贞苦士与冤士闻笛渐失狂躁,也都缓退

少主,怎么?

宋恣飞身而下,掠至我身畔,喘道: 敌势虽凶,好在咱们顶住了,等敌方这阵疯劲过去,其势必颓!雀使也递话说,眼下须全力拖住敌人呢

哦?

我皱眉望向敌阵,道: 大伙伤亡如何?

还好,这帮老油子倒没忘了当年防守的乌龟阵,咱们人又多,相互为援,伤亡并不重

我点了点头,一边留意怨增会动静,一边低声吩咐道: 小渔被人挟持至此,此刻多半还在附近这片林中!速多抽调人手,分路探查,须得尽快把人找到!

我此刻最担心的是,连护法见了师姐后,小渔无可利用,处境反而更险

连护法与陆家有仇,天知道她疯起来,会干些什么

宋恣听后大惊,道; 少主,咱们是否这便退兵,先救少夫人再说?

东府的筹划大计,均仰赖小渔,她如今在东府诸人心目中,位分极重,只怕不下于我,万万容不得半点闪失,故宋恣才会如此紧张

我摇了摇头,沉吟片刻,命吴七郎与几名短衣汉子各领二十名东府旧属,分路探寻,并诫之以避开灭门瘴之法

提及这点时,我突然想起,连护法押着小渔,若是误踏灭门瘴就糟了!

不过,连护法向来机警,又精熟用药之术,应该不至于

心下惴惴之余,也只能这么想了

吴七郎等在众人后方悄悄去后,我立即闭目提功,晋入灵境,知感铺展延伸,向林中追去

功力大进后,我灵觉倍加灵敏,感知的范围扩大许多,吴七郎等几拨人分路探寻,恰似为我伸展耳目,只须他们其中任何一拨人有何发现,招呼传信,我当可即刻赶去,比自己在林中没头瞎撞,有效得多

不料,全力提功之下,我的灵觉超乎所料;此际正值双方罢兵的短暂沉寂,干扰又小,我的知感不仅 越过 吴七郎众人,还在往外迅速扩张,意念越过无数林木乱草,不断穿越呼啸

知感无疆无界,遍寻林间无获,我心下反倒松了口气

知感浮游间,正不知所去多远,突然,我捕到东南方隐约有股 气云 如雁阵行空般朝这边快速逼近

这种 气云 往常只有在道法大战或是浩大法会上才能见到,乃聚集的修道高手齐施功力所致,显然,有大批高手正朝此赶来!

我倏然一惊,睁开眼来,见众贞苦士兀自在陆续退回已阵,心道: 难道对方的援军湖州一众终于赶来了?敌方见我们罢手,并未趁势强攻,莫非施的是缓兵之策?

忙暗命宋恣传告东府众人小心戒备,提防敌方的突袭夹攻

不过,我也并未太过担心;现下除了两败俱伤,别无他途,我们固然无法一举除去对方,对方也奈何不了我们,即便湖州军赶临,也只是使敌势增强,却扭转不了这样的局面

这时,只听敌方阵中有人高喊了一声: 张宁有话要说!

过了一会,贞苦士中一人越众而出,脚步迟重,正是张宁

他满身破败,一张略带风霜的娃娃脸庞,毫无表情,高声叫道: 张胡氏,你身上的伤是我下手的,心中可有怨恨?

不要再打了,宁儿……

胡氏又咳又喘,道: 有对不住你父子的地方,也该找我,我死也无怨,何苦……连累他人?

你还是当年是非不分,一味滥好的女子啊!

张宁叹了口气,似乎满身疲倦,眼里闪着一抹辉亮: 你并没有变,只是随遇而安,没有半分主见!

言及于此,他神情又见愤色,似乎颇有余恨

胡氏双唇哆嗦: 是我不好

张宁望了一瞬,忽然冲动起来,突兀道: 还记得新婚那一日么?

我……记得的

你见新郎是我,羞愤欲死,哭闹着要自尽,最后……你却没死

我……没死

胡氏微微垂头,似有含愧;然而那低倾的姿态与唇角风霜中,却透着几分隐羞与温柔

两人旁若无人,一递一句,竟当众说起惊世骇俗的过往

秋风吹过,两人的声音显得格外萧索,平淡,满带苍凉之意

我脑中却闪过当年那红烛高烧之夜,轻狂少年与风韵妇人的无尽纠葛与情欢亵乱,不禁向霍锦儿偷眼瞧去,她目光与我一触,登时俏面泛晕,急忙闪避

方才……

张宁直目而望,不知寻思什么,半晌才涩声道: 我方才本可取你性命,临到动手,却……我竟连你也不忍杀害,再拉拽他人有什么意思?

说着,不禁摇头自嘲,惨然一笑: 今日一见,你竟也老了,不再是我念想中的女子……那么,何不来个彻底了断?我再也没有什么可牵挂的了,原来欢爱是空,怨恨也是……

二十四!

这时,一直气闲神定,宛如旁观的白衣僧忽然晃身一颤,面色倏变,似乎对张宁语涉丧气的话甚是忌讳,急急出言打断: 你是否想了结此案?

了结……已经了结了!

张宁再不向胡氏望一眼,缓缓转过身,抬首痴望;夕阳落在颈后与耳廓上,镶了一层薄晕,说不出的安和宁静

我怔了一怔,掀起偌大血海仇杀,劳师动众的贾府与怨僧会恩怨,竟这般轻易了结了?

宁儿……

胡氏望着张宁的身影,也不知是欣慰还是失落,低唤了一声,心气激荡间,伤体不支,挺着身子昏了过去

娘,娘!

贾似道喊了两声,至爱关心之下,他不复沉稳的气度,抬首愤声道: 你们……哼!想了结便了结么?我娘的伤能好倒也罢了,若有个好歹,我誓要报此血仇!

你要如何,悉听尊便!

白衣僧显是神思不属,目光闪烁,四下游望,冷冷道: 有一事好教你知,贾府那边,一早便由湖州众友照应,现已在掌握,本宗欲以贾府阖家性命,换回灵儿,如何?

此言一出,众人大惊,贾似道面色惨白,作声不得

我心中一跳:来的果然是湖州军么?

难怪他们迟迟未赶来与怨僧会会合,原来白衣僧暗地里又改了主意,趁约众前来之际,贾府空虚,安排友军抄大伙后路,行围魏救赵之策

现下湖州军将贾府眷属全擒了来,我方可算一败涂地了,但白衣僧却要以此换回区区一个灵儿?

解道枢忽缓缓立起,嘿笑道; 大师运筹帷幄,兼且耳目灵通,审势而变,实是令人佩服!不过,今日杀劫,你们怕是逃不过了!

一听解道士语风不对,我当即猛醒:惭愧,大错特错了!

莫非赶来的高手,并非湖州军,而是全真道士?

也许,只有他们才能凭空召来这么多高手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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